中国,一个崇拜英雄的国度。纵观历史,拥有丰功伟绩的英雄更多出于乱世。政治军事如此,文学艺术亦是如此。以绘画艺术而言,宋元更替之际乃有钱选、赵孟,明清更替之际乃有『四僧』石涛、朱耷、髡残、渐江等。他们在用艺术创作慰藉自我心灵的同时,也在经意和不经意间抚慰世人的心灵创伤。这些艺术家或多或少都会带有一种悲情色彩,或许正是这悲情色彩成就了他们永不磨灭的艺术风格:气韵高古、冲和澹远、荒寒清旷、纵横超脱、幽邃空灵等等。
清 髡残 山水卷 局部一清 髡残 山水卷 局部二『清初四僧』之髡残,因客观资料的相对缺乏,相比石涛、朱耷、渐江而言,他留给后人的印象较为模糊。然而髡残独特的人生阅历和禅意山水足以令后学为之深深着迷和景仰。
石涛、朱耷是明朝宗室后裔,髡残、渐江是明末遗民,虽然出身有异,但是深深的遗民情怀始终是他们比较明显的人生标记。
清 髡残 山水卷 局部三清 髡残 山水卷 局部四因为史书资料的缺乏,对于髡残的生卒年月并无详细具体的统一记载,通常只说一个大致的时间段,即生于明朝万历四十年(约),卒于清初康熙年间。从这个大致生卒年月我们可以看到他的一生几乎都处于朝代易祚、反清复明呼声最高的历史阶段。
清 髡残 书画卷 局部一 1666 上海博物馆藏
清 髡残 书画卷 局部二 1666 上海博物馆藏
髡残本姓刘,字石溪、号白秃,自署石道人、残道者。
清 髡残 书画卷 局部三 1666 上海博物馆藏
清 髡残 书画卷 局部四 1666 上海博物馆藏
宋代和明代同为被外族覆灭的汉族政权,因此从民族角度而言,元初的宋末遗民和清初的明末遗民,两者间有着极度相似的心理情结。身处明清更替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髡残二十岁时即遁入空门,虽然他在三十余岁时参加过南明何腾蛟反清复明的队伍,后又因失败重回武陵规避乱世。
清 髡残 书画卷 局部五 1666 上海博物馆藏
关于这段经历,他的至交程正揆在其撰写的《髡残小传》里有这样一段精彩的描述:『甲申间避兵桃源深处,历数山川奇辟,树木古怪与夫异禽珍兽,魈声鬼影,不可名状;寝处流离,或在溪涧枕石漱水,或在峦猿卧蛇委,或以血代饮,或以溺暖足,或藉草豕栏,或避雨虎穴,受诸苦恼凡三月。』战乱年代的血雨腥风、艰险的丛林生活,使他深深感触到身为亡国之民的悲愤与疾苦,但同时也令他深刻领略到大自然的千奇百怪和鬼斧神工,渐次营造胸中丘壑,寄情书画诗文,砥砺道德操守,慰藉精神心灵。可以说,髡残『粗服乱头』山水画风的陶养形成与这段古刹丛林的经历有着千丝万缕、割舍不断的关联。
清 髡残 仿王蒙山水图复杂的遗民情结派生出独特的遗民艺术,与倪瓒的不食人间烟火不同,与朱耷的冷眼孤傲殊异,髡残独辟蹊径,不仅在创作中聊写胸中逸气,更将其与生俱来的禅学因子揉入其中,这种禅画相融的艺术面貌改变了人们对遗民画风的既有印象,不再一味的孤苦冷寂、颓废萧杀,而是空寂与生活并存,苦禅与顿悟兼修,观者似乎可以感觉到层峦间迸发出来的一股股生之气脉。同为遗民,但是髡残表现的艺术情怀已然与同时代遗民画风的主流形态拉开了莫大距离,这种独特性并非偶然,反观髡残的一生不难发现个中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