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那年，我容貌冠绝京城。
十五岁那年，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病逝，同年皇帝病逝。
十八岁那年，我奉旨入宫为后，那年新帝十七。
帝后恩爱不过两年，五位新人陆续入宫。
皇帝对翰林学士家中幼女一见钟情，封为皇贵妃，仅次于皇后之下。
皇贵妃宠冠后宫，前朝痛惜皇帝荒废朝政，后宫哭诉皇帝雨露不均沾。
纷纷盼着我这个皇后去与皇贵妃一较高下。
我丢了手中棋子，对着满面愁容的两朝元老：“皇上宠贵妃有何不可？难不成皇上宠个太监或是男人，老大人就放心了？”
又转向后宫众姐妹：“我等在这后宫之中不愁吃穿，潇洒快活，不比上赶着伺候人来得舒服？退一步说，皇上那本事，你们是真心喜欢？”
皇帝听闻我的惊世之言，上门质问。
我只道：“臣妾可都是为了皇上。”
我坚信，人活一世，格局够大，才能如鱼得水。
1.
我出身于景朝世家之首，柳家。短短一年时间，皇嫡长子与皇帝先后病逝。名不见经传的四皇子，登上了帝位。
新帝登基，离不开世家的支持。联姻自然是最好的方式。
与其说皇帝折服于我的容貌，不如说是折服于我的家世。
我那举世无双的容貌不过是皇帝走了大运，纵然我貌若无盐，他也得欢天喜地的迎我这个柳家嫡长孙女入宫。
否则那么多贵女可选。
为何他偏偏选了我这个为前未婚夫守了三年的老姑娘当皇后？
皇上未及弱冠，还未选秀，后宫里的女子皆是出身显贵。
我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贵女，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便是伺候皇帝了。
都说以夫为天，天塌下来还有皇帝顶着呢。
不过是不受宠罢了，有甚好哭的。
与其费尽心思讨皇帝欢心，不如让我开心，毕竟我比皇帝可大方多了。
这些姐妹，真是想不开。
2.
哄好幼女，我进了正殿，看到的就一是一只转来转去的大黄蜂。
不仅吵耳朵，还吵眼睛。
我揉了揉太阳穴，不听话的头，又开始痛了。
“皇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朕……”皇帝涨红了脸。
“臣妾说什么了？”
“朕念在你怀阿狸辛苦，这一年都没留宿，竟然让皇后以为朕……”
原来皇帝也知道自己留宿，会让人辛苦啊。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皇上知臣妾辛苦，便应当雨露均沾，而不是让前朝后宫都闹到臣妾这里来。”
“你在外说朕……成何体统！”
我看着皇帝嘴唇哆嗦，就是说不到重点。
我不忍看他为难，便替他说了。
“说皇上那睡相欠佳，是吧？”
“你放肆！”被人当面说不行，皇帝都快气炸了。
“皇上何必生气，您贵为天子，又无需似那市井莽夫一般，急于证明自己是个男人，好让自己凌驾于女子之上。皇上坐拥天下，总不至于如此狭隘。”
“你还敢说朕狭隘！”皇帝满脸的不可置信。
许是皇帝声音过大，偏殿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得了，女儿刚睡着又被吵醒了。
“好听的您不听，不好听的非要往自己身上套是吧？”
“皇后你……疯了？”
是疯了，被你的破事儿逼疯了。
看着皇帝酱紫的脸色，我叹了口气。
“皇上您每次行房，都是只顾自己舒服，说您那本事不行，难不成还冤枉您了？”
“让所有姐妹都舒服了，那才叫本事。”
“皇贵妃妹妹是宠着您，您以为她真有多享受呢？”
“如果您觉得臣妾大逆不道，就罚臣妾禁足吧，阿狸醒了，臣妾就不送皇上了。”
我说完，也不看皇帝的脸色，直接去了偏殿。
皇帝在我身后咆哮：“你分明是嫉妒朕独宠皇贵妃！”
是吧，就当我是嫉妒吧。
带娃已经够累了。
更何况我还得带俩娃。
实在是不想在男人身上多费心思。
3.
入宫三年，我先后诞下一儿一女。
儿子如今两岁，女儿不过三个月。
虽然两胎生完未伤到身子，但从怀孕到生产也是历经艰辛。
如今我也算儿女双全，足矣。
至于皇帝，爱去哪宫便去那宫，别来我这里就行。
偏偏事不遂人愿。
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受了刺激，回去沉寂了七日后，便夜夜留宿朝凤宫。
似乎要把这一年多欠下的。
都给补回来。
我一言难尽，知他是在故意与我较劲。
值得一提的是，于床事上他似乎开了窍，倒也不似以往那般难熬。
但夜夜不得好眠，总是烦人的。
于是我的怨气一日比一日足。
精气神也一日比一日差。
众妃嫔请安时都变得小心翼翼。
生怕哪里触了我的霉头。
这日初一，我便设了小宴，留了众姐妹用膳。
这些妃嫔也知道近日皇帝去向的。
时不时看向我，又看向皇贵妃。
似乎在期待着一场好戏。
我与皇贵妃完全无视了她们的眼神。
至于“皇上最爱的还是发妻，帝后情比金坚”之类的酸话。
更是无人搭理。
开始用膳后，妃嫔们总算是安静了。
我停下筷子，开始说正事。
“皇上及冠礼就在五月下旬，姐妹们好生准备，前朝有前朝的庆贺，后宫也有后宫的家宴。”“本宫今日略感乏力，许是受了风寒，此事便交由皇贵妃准备。”
皇贵妃领了差事，还不愿走，我便邀她入内坐坐。
谁知她鼻子灵敏，竟闻出了我点的欢宜香。
“皇后娘娘，定是有人要害你，这香虽然名贵，但闻久了就会致人不育……”
“贵妃妹妹是懂些药理？”我一惊。
“药理妹妹是不懂的，只是家中娘亲曾教导过，识得些香罢了。”
我思忖，世家闺女学认香，防着被人害了，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我敷衍一句“此事本宫心中自有计较”后，皇贵妃恋恋不舍的走了。
玉琅送人回来，便向我汇报情况。
虽然觉得皇贵妃应当想不到这香是我自己点的。
但是，万一呢？
“奴婢跟在贵妃娘娘身后，本想听听她对欢宜香的看法，没想到她和丫鬟一直在说咱们宫里暖气足，她实在是舍不得走，而且还说娘娘看起来就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许是受了……贼人……欢宜香的影响，还诅咒了那送香的人好一会儿。”玉琅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瞧我的情绪。
我无言，谁能想到一国皇后会因为自己给自己“下毒”而被贵妃诅咒了。
我能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不想再孕育孩子罢了。
而且那欢宜香不仅可以镇定情绪，有助睡眠，还能让人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可以说是女人真正的好伴侣。
如果不是怕人说我心怀不轨，高低是要推荐给其他姐妹的。
只是日后不便让人进内室了。
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懂香之人。
“给各宫多送些炭去，免得冻到了我如花似玉的姐妹们。”
难怪冬日里她们总是请安来得早，又迟迟不愿走，原来是因为我这宫里暖和。
大家入了宫，这么多人抢一个皇帝已经够惨了，总不能还让她们受冻。
皇帝的私库还算充裕。
不过明年选秀得克制些，人多了开支也大。
人少点，大家都能过得富裕些。
再说了，皇帝那身板，人多了也是浪费。
4.
入夜，皇帝又来了朝凤宫。
这勤奋劲儿，比上朝点卯还准时。
我关了宫门，以有疾不能侍寝为由，将人请走了。
至于皇帝得知接下来三个月我都不能侍寝时，是个什么样的脸色，就不归我管了。
后来才得知，皇帝转道去了贵妃宫里，又连续留宿了三天。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懒病，怎地睡了就不愿意挪窝？
于是我派人去送羹汤。
送上“皇上勤勉，需雨露均沾，为皇室开枝散叶。”字条。
回来得知御书房战损了一套青花瓷茶具。
据说还是皇帝平日里最爱不释手的那套。
果然，人总是最容易伤害自己最亲近的……杯具。
发脾气归发脾气，皇帝还是开启了各宫巡回之旅，总算没再独宠一人。
我猜测他此次如此听劝，多半是怕我再次口出狂言，有损他皇帝威严。
我笑了。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为了避免妃嫔们向我抱怨，坐实他不行的言论。
想必他在各位姐妹面前都十分卖力。
没看最近来请安的妃子们，各个都春风满面吗。
这样和和气气，多好。
劳累他一个，幸福千万家。
做皇帝，就得有这种觉悟才行。
毕竟，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5.
转眼就是皇帝的及冠礼。
典礼上，我见到了两月余未见的皇帝。
“皇上国事繁忙，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瞧瞧那眼底的青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半夜做贼去了。
年纪轻轻还是要多注意保养。
“皇后还好意思说？这两月来诸事不理，过得可还悠闲？”
皇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我不解。
除了没侍寝，我也没得罪他啊，难不成是自己忙所以看不得别人闲？
果真是彻头彻尾的奴隶主思想。
“事情交给贵妃妹妹，臣妾放心。”
皇帝瞪眼。
“皇上的眼光甚是不错，贵妃妹妹我也很是欢喜。”我又补了一句。
皇贵妃确实是管理后宫的一把好手，还要感谢皇帝对她一见钟情，否则她怎么能成为我的“左膀”呢。
只可惜现在的姐妹里找不到一个“右臂”，明年选秀我得多留意一下了。
这般想着，我笑得温馨又美好。
谁看了不说帝后情深，国之祥瑞。
及冠礼的次日，便是后宫家宴。
众姐妹近日春风得意，为了宴会也是拿出了看家本领。
跳舞的跳舞，抚琴的抚琴。
有亲自下厨做糕点的。
还有吟诗作对送给皇帝的。
当然这些都是小添头，更多的是奇珍异宝。
一人高的珊瑚啊，纯金打造的摆件啊，还有稀有的端砚、歙砚啊……果然什么好东西都是皇帝的。
我一阵眼红，琢磨着自己的生辰还差几个月。
届时必定要办个宴会。
姐妹们，既然都给皇帝送宝贝了，就不能不送我哦。
推杯换盏中，我在思考自己要暗示妃嫔们送什么贺礼好。
珊瑚颜色靓丽，得要有。
翡翠亮晶晶的，谁不喜欢呢。
黄金虽俗气，但最稳妥不过了。
“皇后，这就是你的贺礼？”冷不丁被点名，我看向了皇帝。
“回皇上，这酒是我们大婚时酿的，如今您及冠，臣妾才拿出来分享给众姐妹。望您齐家治国平天下，成为一代明君。”
我低下头，努力不让别人看到我的白眼。
收了那么多宝贝还不满足，非盯着我这三瓜两枣呢。
礼轻情意重没听说过么。
酒确实是大婚那年酿的，最近正好开封。
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这才拿出来大家一起喝。
顺带充作皇帝的礼物。
“皇后娘娘心意难得，反倒衬得我们俗气了。”
送了砚台的皇贵妃顿时被感动得眼泪汪汪。
“是啊，皇后娘娘太有心了。”
送了珊瑚的陈妃搅着手帕，大抵是觉得自己出手太大方了，招眼又肉疼。
“皇后娘娘实乃我辈楷模啊。”
送了纯金摆件的孙嫔两眼放光。
我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疯狂尖叫，你们可别学我这么抠啊。
等到我生日宴的时候，一定要记得送宝贝啊。
“皇上快欣赏文才人的飞天舞吧。”我看皇帝额角开始跳，担心他发疯，忙不迭的揭过这茬。
好不容易应酬完，感觉全身酸痛。
正想回宫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番，皇帝却跟了上来。
“皇上，臣妾大病初愈，今夜怕是不能……”
侍寝二字还未说出口，便听皇帝说道：“皇后今日送大婚喜酒，不就是想让朕留宿么。”
我僵硬的转过头，咽下了嘴边的话。
“是矣，多日不见皇上，臣妾……甚是想念。”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咬牙切齿。
谁跟他说那是喜酒了！
难怪嫔妃们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
原来真是奉我为楷模了。
争宠的楷模。
6.
留宿了朝凤宫一夜后。
皇帝又消停了下来。
总算没连续留宿。
他那两个月的忙碌也不是毫无收获。
嫔妃中近日来有两位传出了喜讯。
现下宫中只有我膝下有一子一女。
有别的妃嫔怀孕，是好消息。
于是我有合理的理由开了皇帝的私库，送了赏赐过去。
当然，顺便也赏赐了一下兢兢业业打理后宫的我自己。
我自认为了后宫也算是呕心沥血。
皇帝私库里的那几件宝物我也拿得心安理得。
但是当我面对皇帝的质问时，我才知道自己真是看错了人。
以前怎地没发现皇帝原来这么抠？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
我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只能乖乖把东西还回去。
但我不爽快了，也不能让皇帝爽快。
初一、十五皇帝必须留宿朝凤宫。
以往他来，我是费尽了心思招待。
安排他爱吃的膳食、亲自吩咐人给他准备沐浴水、夜里还卖力的伺候他。
但是现在，这些待遇通通罚没。
皇帝看着眼前这一桌子红彤彤的菜色。
自己也变得一脸菜色。
“朕怎地不知，皇后竟如此嗜辣？”
对，抠皇帝喜食清淡，辣是吃不了一点。
“都说巴蜀人肤若凝脂，便是因为吃辣的缘故，皇上瞧臣妾这脸蛋，是不是光滑细嫩，都是因为吃辣，对身体好。”
“皇上也当吃些辣，不如就和臣妾一起试试吧。”
我胡言乱语张口就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明明我也吃不了辣。
但为了膈应皇帝，我装作吃得很香。
到了夜里，皇帝照常想要办事。
我也不待他动作，直接脱了衣服，僵尸一样躺着。
一场情事下来，姿势都没变过，全程静默。
可以说是一条非常合格的死鱼。
如此两次之后，抠皇帝总算发现了我的怨气。
让人加倍送回了宝物。
但我也不是那么好哄的。
礼物是收下了，但依旧没恢复他的往日待遇。
后宫争奇斗艳，皇帝自然不会一直在我这碰壁。
除了初一、十五。
这两日他想逃也逃不掉。
7.
转眼便是隔年。
小小婴儿，见风就长。
小闺女阿狸已满了周岁。
后宫还添了一个皇子和一个皇女。
又值选秀在即。
宫里可谓是喜气洋洋。
阿狸周岁宴时，我又收到许多献礼，皆是各府命妇献上。
其中礼尤其重的，皆是府中有适龄秀女的。
不免有几分打点选秀的意思。
不管人好歹，礼我是照单全收了。
“娘的宝贝闺女，抓周宴上收的礼，母后可是都给好生记下了，将来啊都给你。”我逗着小闺女。
“娘娘，呼……皇……”阿狸正学人说话，是最惹人爱的年纪。
“叫娘就可以了，父皇不用学。”
反正也没见那抠皇帝有多关注这个女儿。
别说女儿了，嫡长子也不见他多喜爱。
以后他的孩子会越来越多。
而我就只有这一儿一女。
我的阿颢和阿狸，可要百岁无忧啊。
“母后，您别总是和父皇作对。”还不满三岁的小阿颢，一本正经道。
“臭小子，你懂什么叫作对？”
天地良心，我可是个遵从“夫为妻纲”的女人。
皇帝是我的衣食父母。
谁会和自己的衣食父母作对。
我只是偶尔合理的使使性子。
不耐烦应付他罢了。
“母后，儿臣去读书了。”
这小子，小小年纪，像个老学究一样。
虽说皇帝娶到我是走了运，但我生了阿颢何尝不是走了大运。
他可真是菩萨派来的小仙童。
自幼便乖巧懂事。
也不像阿狸这么会闹人。
“去吧，看书莫要看久了，仔细眼睛。”
“待会儿娘做了红豆羹给你送过去。”
我可真是个慈母啊。
但若是早知皇帝在此，这红豆羹也是可以下次再送的。
“皇后又亲自动手下厨了？”
刚成亲那年，我没少为皇帝准备吃食。
又是做香囊，又是缝衣裳。
就连他殿里每日里燃什么香。
都要精心挑选一番。
总想着对他事事亲力亲为。
回想起来，我们也曾有过一段恩爱夫妻时光。
直到我发现他眼里总是含着莫名的深意。
直到他宫宴醉酒后的自剖心意。
直到后来入宫的妃嫔越来越多。
皇帝的所作所为也越来越令人心烦……
“不知皇上在此，臣妾这红豆羹就一小碗。”
我将红豆羹放在阿颢面前。
他一个皇帝，又是做父亲的，当不至于从自己儿子口中抢食。
“母后，儿臣经常能吃，今日就让父皇吃吧。”
三岁的萌娃，一本正经的样子，惹人发笑。
不过他这份孝顺，还有“经常”二字，可是扎了他父皇的心。
我看皇帝满脸尴尬，心里更是乐开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一副你要吃就吃吧的态度。
皇帝若有所思，终是没有吃了红豆羹。
指点了几句儿子学问，便处理政事去了。
我近日也忙于筹备选秀事宜。
没在上书房多待。
8.
选秀事关重大。
新帝登基后的首届选秀更是万众瞩目。
秀女入宫后，需经过层层选拔，最后才能到帝后跟前。
是以，面前站着的这些女子。
都是万里挑一的。
当皇帝可真好啊。
三宫六院个个都是美人。
不用他说一句话。
下面的人就会把天底下最优秀的女子，通通献上。
如果有来世，我也要当皇帝，这个皇后谁想当就让谁当。
“皇后，皇后！”
太后的声音拉回了我神游的思绪。
原来是过了几轮秀女，皇帝一个都没选中。
太后着急了。
怎地，这一个个都这么貌美如花。
还入不了你皇帝的法眼了？
我看了眼下面回话的女子。
吏部尚书府的嫡长孙女。
“姿态端庄，淑女典范，取。”
下一个是镇北王府中的三姑娘。
“温柔典雅，淑女典范，取。”
再下一个是安乐侯府的大姑娘。
“英姿飒爽，女中豪杰，取。”
一连取了三个，效率之高令皇帝和太后瞠目结舌。
“臣妾看这些妹妹个个都十分的好，不如全取了，也让咱们后宫热闹些。”不愿意选是吧，那就是都想要喽？也不看看自己养不养得起！
“胡闹！”皇帝欲拂袖而去。
我想着自己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也不知是昨日处理政事睡眠不足。
还是那几天不爽的日子到了。
总之肯定不是因为我。
“皇上，这才选了三个，好歹再挑三个，凑个六六大顺如何？”我拉住皇帝的袖子。
“朕看皇后不是在给朕挑，是在给自己挑吧。”
“皇上怎可如此揣度臣妾，不如接下来臣妾就不说话了，都让皇上挑。”
“不用了，皇后乃是后宫之主，你挑吧。”
我不与他多做争辩。
只拉着他的袖子，让他全程参与。
至于他脸色难看，又关我何事。
给他选美人，我还没嫌麻烦呢。
这些秀女的背景我心里门儿清，挑的人也无功无过。
很快便将六人凑齐了。
选了六个，加上宫里原本有的六个，一共十二个。
挺好，这个人数既热闹，开销又不会太大。
这六人，封了一妃二嫔二贵人一常在。
新人入宫，少不得要劳动皇帝宠幸。
宫里又热闹了好一阵。
9.
转眼便到了夏季。
选秀入宫的林贵人带来了一种食物。
名为“刨冰”。
用冰块敲碎，加之果肉碎、甜浆等，清凉爽口。
可谓是炎炎夏日的解暑圣品。
刨冰顿时风靡了整个后宫。
手头宽裕的，隔三岔五就会去林贵人那边采买。
听闻后宫有人做起了生意。
又尝了尝那刨冰确实不错。
我便召了那林贵人来。
看面相是个聪颖的，就是眉眼间有股傲气。
安乐侯府早已没落，出了这么一位贵人，倒是别具一格。
“皇后娘娘，这是我专为娘娘做的鲜奶刨冰，是新品哦，别的妃嫔都没吃过的。”
“哦？那本宫可是有口福了。”
鲜奶刨冰味道确实不错，也没有牛乳那股腥味，想来处理是花了一番心思。
夏日里来上一碗，真是太舒服了。
我吃着开心，自然也不计较林贵人那逾矩的称谓。
“我有一事，恳请娘娘恩准。”
林贵人跪倒在地，她身边的宫女脸色惨白。
新入选的六人入宫三月有余，除了另一个身体柔弱的常在，也就是林贵人还未承宠。
难不成她研究出这刨冰。
就是为了求个皇帝的恩宠？
“皇后娘娘，我无意进宫，此番是遭了他人算计，还请娘娘赐下恩典，放我出宫。”林贵人一脸决绝。
她身边的宫女脸色更白了。
恨不得下一刻就消失在原地。
她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当日殿选的情况。
这位林贵人确实表现得挺敷衍。
但奈何她碰上了我这个选妃更敷衍的皇后。
倒霉催的。
不过无论是出于家族利益也好，还是遭了他人算计也罢。
既然她走到了选秀这一步。
怕是落选的结果，不一定比中选了好。
“为何不愿入宫啊？”
“我向往自由与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可能在这落后的古代，与这么多女人抢一个人男人！”
我瞧着她一脸幽怨，笑了。
“落后的古代？”我仔细咀嚼着这几个字。
“娘娘，我的意思是，咱们这封建制度实在是迫害女子不浅，难道皇后娘娘看到皇上拥有如此多的女人，不会感到难过么？”
“是挺难过的。”
为自己不能拥有而感到难过。
林贵人眼睛一亮，似乎觉得我是个通情达理的。
“那娘娘，您能放我出宫么？”
“不能。”
我冷冷两个字，让她肩膀都塌了下去。
不知这会儿，她是否还觉得我通情达理。
“你既入了宫，便是宫里人，当知晓宫规，皇帝的妃嫔如何能随意出宫？”
“再说了，宫里有吃有喝有玩还有这么多姐妹，出了宫你去哪找一个这样的风水宝地？”
“林贵人年轻，还是好生想想清楚吧。”
林贵人最终还是没继续求出宫。
而是变得更加精神抖擞了。
听说她的生意做的越发风生水起了。
只不过，至今未得皇帝宠幸。
我笑了笑。
人嘛，只要想得通，在哪都能活的好好的。
就怕那些想不通的。
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
10.
转眼就是冬至。
近日里又有三个妃嫔有孕。
加上天气寒冷，人也惫懒了起来。
于是我便免了后宫的请安。
大家都不想早起，何必互相折磨呢。
却不想丽妃是个勤快的。
怀着孕还非要来我这里坐坐。
更不想，从我这里回去后，她竟然小产了。
整个后宫一片哗然。
这么些年来，皇帝陆续有了三子二女。
但是宫里头怀了孕还流产的，这还是头一位。
还是从朝凤宫回去便小产了。
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皇后娘娘，那丽妃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吃了娘娘您给的糕点才出事的。”皇贵妃一脸不忿。
我抬眸，皇贵妃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气愤？
丽妃我去看过了，一脸的柔弱伤心。
太医查过了，确实吃了不该吃的。
但具体是谁下的毒，怎么吃进去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事我有嫌疑，便让皇贵妃去查了。
查了几日，还没定论，便听说丽妃拖着病体求见皇上。
而后触怒龙颜。
由妃位贬为了答应。
理由是丽妃失职，未护好龙嗣。
“还好皇上英明，并未听信了她的谗言。否则，还真是由她这一粒老鼠屎坏了咱们这一锅粥了。”
“辛苦贵妃妹妹了。”
“不辛苦，为皇后娘娘办事是应该的。”
皇贵妃一脸娇羞的退下。
我没眼看。
你可是皇帝的妃子，不是我的妃子。
虽说后宫和谐是我的本事，但路子不能走偏啊。
11.
当晚，皇帝又来了朝凤宫。
闻着这一身酒气。
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讨厌醉酒的男人。
尤其是醉酒的皇帝。
不过刚失去一个孩子，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
“丽妃一事你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皇上英明。”
“就这？”
“皇上十分英明，那丽妃不惜以腹中孩子为由，就为了陷害臣妾，臣妾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来这后宫尽在皇后掌握。”
“臣妾乃是后宫之主，自然有责任管好后宫。”
虽说先前不知丽妃有意陷害。
但事后这些事，只需一查便明了。
女子在这世道立足本已艰辛。
我自认待后宫众妃嫔从无偏颇与苛待。
不知丽妃为何要铤而走险。
“她谋害皇嗣，本应处死，皇后还是太心慈了。”
“丽妃想来也只是一时糊涂，罪不至死。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皇上的宠爱罢了。后宫女子，谁不是日日盼着皇上呢。”
“皇后你也日日盼着朕吗？”
“嗯？”我没听清。
“朕……朕以后不会再选秀了。”
“选秀乃国之大事。皇上乃九五之尊，为皇室开枝散叶是皇上的责任，管好后宫，让皇上无后顾之忧是臣妾的责任，各司其职罢了。”
“尔容，你知朕并非此意。”
“夫妻四载，你可曾有半点倾慕于我？”
“后宫里别的妃嫔，甚至花花草草，在你看来都比我更要紧。”
“你……可是还在怪朕？”
怪他？我有什么事情好责怪于他？
我收了脸上的笑意。
丽妃也是个人才。
竟有本事让皇帝旧事重提了。
想来丽妃头脑发热陷害我，与皇帝也脱不了干系。
否则一个妃子，为何好好的皇嗣不要，偏要来与我为敌？
“臣妾不敢怪罪皇上。”
“是不敢，还是不屑？”
皇帝欺身上前，捏着我的下巴。
逼我直视他的眼睛。
酒气扑面而来。
没酒品，喝了就发疯，都说了饮酒伤身，偏不听劝。
“一直是这样，你看朕的眼神，永远都是这样，仿佛朕在你眼中，是个最不起眼的人！”
“你从未想过要嫁给我，你高高在上的柳家嫡女，从未看上过我！”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世家门阀都以为容与会成为太子，可父皇最后还不是传位于朕？”
“朕不过略一示意，你那首辅祖父还不是立刻就答应了婚事？”
“尔容、容与，谁不说你们天生一对，可最后你还不是做了朕的皇后？”
容与啊，这两个字似乎好久没听过了。
“容与”二字，是先帝给皇长子取的小字。
寓意包容、宽容、从容和喜悦。
我十四岁那年与容与定亲。
我十五岁那年容与病逝。
此后我坚持为他守了三年，十八岁时嫁给了眼前的皇帝。
若说对容与有多深的感情，是没有的。
定亲后我们来往并不多。
他突然病逝时，我除了惋惜并无太多伤感。
戴孝三年也并非我所愿。
却没想到这成了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六年过去，除了皇帝没人会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了。
皇帝旧事重提，我眼中毫无波澜。
在我看来，最无理取闹不过皇帝罢了。
一个享有这个世道既得利益的男人。
一个拥有三宫六院的男人。
追求连自己都没有的真心。
未免太过贪心了。
不过世间之人，诸如权贵，诸如男子，皆是如此贪心。
“皇上，您喝多了。”
“柳莞瑜，唤朕煊煜。”
皇帝抚上我的腰，眼底漫上情欲。
“煊煜”是皇帝的小字。
皇四子出生之时，高僧批命，说他命中缺火。
于是这个小字便从出生之日就跟着他了。
“煊煜，你醉了。”
我伸手抚摸皇帝的脸颊。
眼底适时露出怜惜。
于是皇帝将我拦腰抱起。
进了纱帐。
我轻轻环着他的脖子，柔情似水。
所谓情爱，不过虚幻。
帝王之爱，尤是如此。
谁当了真，便落了下乘。
柳氏嫡女，自幼学的便不是儿女情爱。
而我，永远不可能再付出真心了。
11.
秋猎是景朝一大盛事。
前几年因新帝登基未及弱冠。